《柿与鸦》他每年都在柿树下等她,直到第七年乌鸦开始啄食落地的红柿,他才听见她嫁去远方当填房的消息。


他看着那鲜艳的红,一点点消失在漆黑的喙与喉间。他看着那曾经饱满的、承载过无数目光与期盼的果实,迅速变成一团难以辨认的、黏糊糊的残渣。最后,连那点残渣也被乌鸦挑剔地啄食干净,只剩下一小片破损的、沾着些微红丝的蒂,从墙头飘落,打着旋,落进这边的枯草里,不见了。

乌鸦吃饱了,满意地嘎叫了一声,翅膀一振,带着那身愈发油亮的黑羽,融入暮色渐合的天空,不见了。

风毫无怜悯地吹过,卷起墙头那点湿润的痕迹,很快,连那点猩红也淡去,消失,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。只有空气中,还残留着一丝过于甜腻的、接近于腐败的气息。

天光,彻底暗下来了。田埂、远树、屋舍的轮廓,都模糊成一片沉郁的、没有尽头的灰黑。远处的村庄,有零星的、昏黄的灯光亮起,像浮在墨海上的几点孤岛,与他无关。

他缓缓地、一寸一寸地,站直了身体。膝盖关节发出生涩的“咔”轻响。七年,像一根拉得太长、终于崩断的弦,那颤音在他体内横冲直撞,却找不到出口,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麻木。

他没有再看那堵墙,也没有再看那棵柿树。只是转过身,拖着那双踩着阿禾纳的鞋垫、走过无数田埂与希冀的脚,一步一步,挪向自家那扇透出微弱昏光的、低矮的屋门。鞋底擦过地面,发出沙沙的、单调的声音,吞没在无边无际的、寒冷的秋风里。

门扉在他身后合拢,吱呀一声,切断了最后一点天光。

院墙外,老柿树在越来越猛的风中,发出空洞的呜咽。更多的、红透的柿子,在漆黑的枝头摇摇欲坠,等待着一场注定的、无人见证的坠落,或一场贪婪的啄食。

夜,沉甸甸地压了下来,覆盖了村庄,覆盖了田野,覆盖了所有的路,与所有的远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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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. 啊哦哦

    感动天感动天怎么感动不了你